《粮仓里的时光手记》

清晨五点半，谷仓的铁门在晨雾中吱呀作响。我踩着露水浸湿的草鞋，把最后一筐秋稻倒进粮斗时，褐色的谷粒像一串串细小的钟摆，在秤杆的刻度上荡出沉甸甸的弧度。

这是父亲教我的算法：一斗稻谷能蒸七笼屉饭，养活三口人十天。我总在账本背面画正字，每攒够五个，瓦缸里的米就会矮一寸。老鼠昨夜又咬破了麻袋，碎米撒在墙角，被母亲扫进陶罐里——她说掺了糠的粥，腊月里能多撑两顿。

粮垛的阴影随着日头西斜，渐渐爬上我的脊背。那些被虫蛀空的麦粒，在指尖一捻就碎成粉末。我想起饥年里祖父总念叨的话：“粮食会记得日子。”那时我不懂，直到看见地窖深处那坛发霉的种粮，它沉默地裹着1982年的雪霜，像一本合不上的日记。

傍晚收秤时，发现三粒红豆混在黄豆中。我悄悄把它们埋进后院，或许明年，它们会替我长出新的春天。